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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狛日]酶 (第4/4页)
后的祷告。 未来机关的救援队抵达沙漠时,他们一个躺着一个跪着,好似宗教油画上的一对什么怪异的圣像。轰隆隆的直升机是巨大的黑色秃鹫,放下来的爬梯如鹰爪张开抓住昏迷过去的日向。面生却年轻的负责人后来笑得腼腆而忧伤,在询问下告诉日向,狛枝只是在随行的护士小姐哭泣着的坚持之下,才不耐烦地包扎了用瑞士军刀生生割断的左腕,然后就消失在了仍在继续的末日当中。 他选择了接下去一个人行军,拒绝任何人的善意,只是让希望把日向带走。他这样说道,现在是时候迎来最后的幸运了。 日向不能理解。不论是希望还是幸运,是未来还是末日,如今都不是能够说服他的理由。狛枝凪斗不能说服他,他们的约定不只是沉默不语,明明还有最初的那一句话。 日向把赘述刨除,又把狛枝的所有自贬斩断,明明除此以外就还有着什么,还有着能够让未来从末日中釜底抽薪,让不幸也能绝地反转的真正约定。 他于是脱掉病号服,单手打好领带,背着行囊奔回末日的故事里,奔往坠落人间的火种身边。 普罗米修斯,谁也没有求过你把火种带给人间。普罗米修斯,普罗米修斯! 我不能理解,不能认同。日向的喉咙深处又涌出那时食用的鲜血。他的唾液和胃酸曾全力以赴地试图消化名为狛枝凪斗的食粮,事实却是吃下去的rou在他的体内彻底生根发芽,把他原有的养分全数夺走,让他的饥肠辘辘永远得不到回应。他吃下去的原来其实是故事里的另一个他自己,既无能又平凡,流着人类的血却不知道自己是人类。 那到底跛脚的瘸子和盲眼的瞎子要怎么才能离开这光荣的世界?他们就一定要要回到末日,回到尸山,回到机械的残骸里,回到不为人知死去的泰坦的牙齿里,舌头里,食道里,胃袋里,肠子里,就一定要回去吗? 一定要吗? 日向从沙丘上滑下去,沙地靴深深陷入泥沙之中。他又一次意识到自己饿了,饿得喉咙干痛,胃袋抽搐。他饿了,与之相对却是无穷无尽的呕吐欲从体内涌出,如同吃过rou的他已经被剥夺了进食的权利,是狛枝剥夺的。狛枝让他再也不能嗅到腥味,再也不能看到健康红润的皮肤,再也不能,再也不能。 日向这时远远地眺望到焚化厂红色的圆头塔顶,那是巨大机器人的残肢,是末日故事的起点,也是结束一切的终点。他步履蹒跚地走过去,留下深深的,厚重的脚印,从走到小跑,再到发足狂奔。 日向又想起,自己在故事的最初跪在机器与尸臭中干呕不已时,狛枝是从焚化厂另一头的传送带上掉下来的。他在那个时候向日向搭话,不是说你好;不是说谢谢;不是说抱歉,不是任何客套亦或是惊喜的话语。他是说你也是幸存者吗?那就让我们友好相处,一起活下去吧。 然后最后的最后,在末日的最终章里,狛枝跪着用膝盖亲吻沙子,把他的rou和他的命塞进日向的胃里。他这时望向遥远的不知何处的荒地尽头,喃喃自语起来。 如果要死的话。 日向终于停下奔跑的脚步,气喘吁吁。焚化厂的塔尖再也不会冒出漆黑难闻的烟了,他们搭着肩膀搀扶着逃出来,现在又要逃回去,逃到这唯一剩下的末日中。 狛枝倚靠着钢铁的墙壁,垂着头一动不动,脚尖朝向来时走出的脚印,却已经被风沙完全埋没了。现在日向重新站在那里。 他扶着膝盖蹲下身,跪在狛枝的身边,握住狛枝沾满血污的、缠着绷带的左手臂。他把脑袋凑过去,侧耳靠在狛枝的心口上,屏住呼吸。 那个烦人的声音这时又开始出现,在日向的耳边絮絮叨叨: 如果要死的话,还是想要死在海边,日向君觉得呢? 日向维持着姿势,许久没有动弹,直到听见微弱的心跳声。 扑通,扑通,扑通。 日向君,你觉得呢?那个声音反复地问,声带沙哑得像坏掉的录音机,一切如常,活着还是死去都不重要。 日向这时抬起头,口中是分解rou类的唾液,眼中却不知道流淌着怎样的河。在这一无所有的荒漠废土,多罕见的梦境,他们能够死于末日。 那一定不会如你所愿的。 他又低下头,攥住那伤痕累累却仍旧纤细跳动着的脉搏。 一定不会。 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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